米雪莉雅甚至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洛伊的拳头便已经打在了自己小腹上,而自己的拳距离洛伊的脸已经不足半寸,她想要继续使劲,但小腹传来的钝痛却直流她身体任何一个角落的神经,阻碍着她使出哪怕一点点想要把拳往前挪一点点的力量……
洛伊收回了手,往后一跳,犹如现在飘零的冰晶一般,轻轻地落在了五步开外,长长的头发却没有因为在空中移动而被气流拂起。
剧痛让米雪莉雅捂着小腹,身体不受使唤的跪了下来,紧咬着的牙关滋滋作响。
刚刚洛伊出拳的时候,米雪莉雅真真切切的看在眼里,但自己却怎么也无法给身体施加命令来抵挡,眼睁睁的看着这并不算非常快的一拳打在了自己身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股生铁的味道在嘴里弥漫,米雪莉雅下意识的擦了擦嘴角,发现擦过的手背上有一道黑红色的血痕……
这家伙,对女孩子也不留情面啊……米雪莉雅心中不由如此想着。但想来也是,他是受了精灵女王的命令来此,若是真让自己带走了伊茗,必然无法交差,所以一定会全力以赴。
米雪莉雅抬起头,盯着洛伊。白雪已经在他头发和肩膀上积起了薄薄的一层,但他并无意抖落,只是双臂抱在胸前,一动不动,仿佛与天地间的一切融为了一体。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青白色的眼眸中无比深邃,历经百年沉淀的心智和阅历,决非米雪莉雅这样一个十七岁的小女孩所能读懂。
雪依然不停地下着,风刮到脸上,就像死死地往皮肤上摁了块冰块。米雪莉雅感觉到自己在发抖,但并非因为寒冷,而是一种强烈的不安。她已经意识到,初出茅庐的自己怎么可能赢得了传说中的勇者,但一旦自己输了,不但伊茗会被带走,就连赛菲萝丝可能都无法保全……
这时,洛伊突然摇了摇头,道:“如果你就只有这种程度的实力,怎么能够保护得了这个女孩?更别提还有极易被人觊觎的神龙。就算我现在马上放了你们,恐怕等着你们的结局也只有抛尸荒野。”
“我不会……让那种事发生……”米雪莉雅立马反驳,但语气却断断续续。她心里也明白自己实力不济,嘴上却不能示弱:“我会保护好伊茗和赛菲萝丝!”
洛伊嘴角的一侧微微上扬,笑容带着十足的不以为然:“想要保护重要的东西,最重要的就是力量,力量即是正义。而你显然并不具备那种力量。一旦你遇到力量在你之上的人,你便只有任人宰割,而重要的东西也会随之粉碎……”
不待洛伊继续说下去,米雪莉雅一咬牙,再次冲向洛伊,但连一步都还没来得及踏出,洛伊却已经站在自己不到一步之遥的地方,身材高瘦的精灵居高临下的凝望着自己。俊逸的面容,带着微微的笑意,本来十分好看,但在此刻的米雪莉雅看来比诗芬尼还欠揍三分,不愧是臭味相投的师徒。
用尽全身的力量,米雪莉雅一拳打向那张欠揍的脸,但连手都没来得及抬起来,拳头却已经被洛伊紧紧的握住!
青白色的光芒从洛伊的眼眸中燃起,一道青白色的电光从洛伊的手掌中闪现,瞬间吞没了米雪莉雅被抓住的拳头,又立刻直彻整条臂膀。米雪莉雅只感觉自己整条左臂仿佛被一股霸道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撕扯着,无比的剧痛感在手臂里乱窜,让她不由凄厉地惨叫着,当洛伊将手松开,米雪莉雅便无力的跪倒在了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大量溢出的眼泪、鼻涕、涎液几乎将米雪莉雅原本美丽的面容给弄得一片狼藉。
刚刚被洛伊抓住的左手还残留着麻酥的痛感,米雪莉雅下意识的想要舒展一下,却惊恐的发现左手已经无法驱使,仿佛没有线的木偶一样,无力的垂着。
“我的手……”当米雪莉雅意识到自己的左手已经被打断的时候,就算她以为这是一场噩梦,左手依然没有散去的痛楚,已经飘落在脸上冰冷的雪花却在不时提醒自己现在的一切无比真实……
被困在魔法气泡中的赛菲萝丝见状,发了疯似的用牙齿撕扯气泡,却依然和刚才一样,即便被她抓咬的如何变形,却依然伤不到气泡丝毫,只能放弃。她看着米雪莉雅在雪地中痛苦的挣扎,只能发出阵阵哀嚎,却什么也做不了。
“洛伊大人怎么会这样?太过分了!”在屋子二楼和诗芬尼一起关注着这场战斗的露茵一见洛伊对一个女孩子下手如此狠辣,不禁如此说道。话毕,她便转身想要去院子里阻止洛伊,却被诗芬尼轻轻按住了肩膀。
“别管我!”露茵恼怒的将他的手从肩上甩开,刚想迈开步子,诗芬尼就说道:“你去了也没用,加布列恩先生肯定也会阻止你。”
“可是……!”米雪莉雅刚刚痛苦的悲鸣依然在耳边挥之不去,让露茵不由死死地握住了小小的粉拳。
“师父自有分寸。过来吧,继续注视这场战斗。”
“……”露茵不言,湛蓝色的双瞳在眼中来回摆动,轻轻咬着嘴唇。最终,她还是选择了接受诗芬尼的提议,回到了窗边,看着白金色长发的少女奋力挣扎着站起身,那仿佛被抽掉骨头的左手随着她颤抖的身躯如同钟摆般晃动着,让她心中泛起阵阵心疼……
当米雪莉雅再次站起身,她后退了几步,将之前插在地上的欧杰诺斯奋力拔出,握在手中,既然对方下狠手,自己也就没必要对他继续客气了!
将剑在空中抡舞了半圈,米雪莉雅一剑刺向洛伊的胸口!漆黑的剑刃撕开空气,洁白的雪花飘落在剑上,悄无声息。
洛伊弯腰将身子一斜,剑刃以不到半寸的距离从他胸口擦过,吹毛即断的锋利将洛伊皮质外衣的衣领给撕开一道长长的口子。
能行!米雪莉雅见攻击奏效,心中斗志激燃!只可惜她左手被打断,不然现在马上就能双手握剑,变刺为砍,将这个所谓的大英雄砍成两段!
洛伊似乎是被米雪莉雅的这一剑给惊到,眼眸和右手再一次闪起青白色的电流,想趁米雪莉雅收回刺击招数的破绽伸向她持剑的右手。
“这一招不管用了!”米雪莉雅将剑往上轻轻一抛,反手握住了剑柄,用剑刃挡住了洛伊的攻击,而洛伊的手一接触到欧杰诺斯的剑刃,手上闪烁的青白色电光便一下子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引导到了这柄黑剑之上,然后被全部吸收进了剑刃内。
米雪莉雅感到体内力量一下子增强了很多,便将手一甩,剑刃刺进了地面,并以欧杰诺斯作为支点,稳住了凌空的身形,一脚踢向洛伊的左脸颊!飘零的雪花被这一招卷起的气流吹得四处乱舞,当雪花找回自己正确的轨道落到地面,和它的兄弟姐妹们融为一体时,洛伊的左手掌心已经挡住了米雪莉雅的脚尖……
“什么?”米雪莉雅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速度究竟有多快,才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做出抵挡?
“招式很酷。”洛伊略带笑意的道:“但也到此为止了。”语毕,青白色的电光从洛伊的掌心迸发而出,瞬间覆盖了米雪莉雅踢向他的左腿,一股比刚才剧烈更甚的刺痛感席卷了米雪莉雅的左半身,仿佛被几千只蝎子的针给同时扎在身上一般,让米雪莉雅拼命张大着嘴巴,却连发出惨叫的力气都已经失去。但电光散去,米雪莉雅整个人软绵绵的倒在了雪地上,身体不时抽搐,瞳孔时大时小,那模样煞是恐怖……
本能促使她挣扎,却发现左半身几乎已经不听指挥……她已经无法再站起来了,但即便如此,米雪莉雅也不想放弃,她吃力的伸出右手,像蛇一样用腰部的力量支起上半身,终于够到了剑柄,但刚一碰到剑柄,想将它拔出的瞬间,米雪莉雅突然感到一阵比冰雪更加刺骨的寒冷,从剑柄上散发,她感到自己的体力、甚至是生命和灵魂在大量的流失,仿佛在被这把剑吸走!
仅仅不到一秒,米雪莉雅就觉得全身发冷,原本白皙的脸颊上青红变换,四肢也开始不停颤抖。
“欧杰诺斯,你想干什么?!”米雪莉雅惊恐的说道,她慌忙把手从剑柄上松开,那几乎要贯彻进五脏六腑的寒意才从体内散去,自己此刻唯一的仰仗和希望,居然想要在最危难的时刻反噬自己!让米雪莉雅恐惧之余,更多的是深深的心寒。
一旁的洛伊见状,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你想知道为什么?”
米雪莉雅趴在地上,咬牙盯着居高临下的洛伊,眼神犹如被逼入绝境的恶狼。
“因为你在害怕,你知道自己无法打败我,所以心生畏惧。你的剑正是察觉了这点,让它觉得这样懦弱、没有力量的家伙现在不配使用它,才会抗拒你。”
懦弱……没有力量……吗?米雪莉雅还能动的右手紧紧抓住了身下的积雪,心中满是自嘲。
说得对呢,我就是这样没用的家伙,我保护不了伊茗,保护不了赛菲萝丝,甚至连欧杰诺斯都抛弃了自己。正如洛伊所说,自己就算带走了伊茗和赛菲萝丝又如何呢?自己根本没能力保护她们,还不如乖乖让洛伊将她带回精灵国,至少在那里伊茗非常安全,也不用跟着自己风餐露宿、走在一条前途未卜的荆棘之路上。
绝望,在米雪莉雅心中蔓延,她不再颤抖,合上了双眼,像个死人一样,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即便万般不愿,她也已经不得不接受自己已经失败的事实……
洛伊看着已经放弃了挣扎的米雪莉雅,闭着眼摇了摇头,转过身,走向了加布列恩,道:“我们回去吧。”
“这么快么?”加布列恩歪着头问道。
“毕竟时间不等人,这个女孩可是要完成她母亲给她定下的婚约呢。”
婚约?这个词汇就像晴空霹雳,在米雪莉雅原本已经陷入黑暗的脑海中激灵闪过!她用单手撑着身子,挣扎着挺起上半身,歇斯底里地喊道:“你说什么!”
洛伊嘴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转过身,对一脸震惊的米雪莉雅道:“这我可不清楚,毕竟我和她母亲交情也不算很深,只知道这女孩自小就和瀑布之城的一个贵族世家指腹为婚。这次我来来到这里,除了女王命令召回精灵国公民外,就是准时带她回去完婚。”
米雪莉雅紧咬着牙,伸出手,握住了欧杰诺斯的剑柄。刺骨的寒意再次从剑柄上传来,但米雪莉雅却没有一丝松开的打算。
“欧杰诺斯!你要抗拒也好,要吸尽我的力量也罢,这些都无所谓,现在……你给我乖乖听话!”犹如太阳般耀眼的金色光芒,从米雪莉雅整个眼眶中溢出,欧杰诺斯剑柄上传来的阴寒顿时完全消散!金色的电流在她身边缭绕,炸裂,发出“噼啪”的声响,她紧咬着牙关,用剑支撑着身子,站了起来,并将剑从土中拔出。
米雪莉雅眼眶中的金光逐渐微弱,只剩瞳孔中金芒流动,但身边围绕的电光却愈发强烈,飘落的雪花一接触到这些电火花,便被高温瞬间蒸发,就连米雪莉雅脚下的积雪,都被逐渐融化,露出了被覆盖的草坪,但失去白雪覆盖的草皮,都因为这些电火花的流动,出现了焦黑的痕迹。
“魔能爆裂(magicpowerassault)……”在场目睹这一切的人都为之一惊,在楼上观看这一切的诗芬尼不由说出了这个词。
“魔能爆裂?是什么?”露茵注视着米雪莉雅的样子,惊讶的问。
“这是魔法师的战斗方法之一,靠魔法来高度强化肉身,将人体被封印的潜能全部激发。但这么做风险非常高,因为人的身体强度是有限的,将力量强行提升数倍,会给身体带来巨大的负担,长时间维持的话,会拉伤甚至拉断肌肉和神经,如果控制的不好,甚至可能会终身瘫痪……”
“米雪莉雅的左手脚不是被打断了吗?为什么……”
“你仔细看。”
露茵听诗芬尼这么说,便将目光放到了米雪莉雅的左边,发现她虽然手脚还在活动,但动作却非常不自然,就像技巧不熟练的人偶师操纵的提线木偶一般生硬。
“难道,她是用魔法的力量,从外部强行驱使着手脚吗?”这个可怕的事实,让露茵不由对此刻的米雪莉雅心生敬畏。记忆中,一位少女骑士那坚毅、无畏的身影,和眼前的金发少女互相重叠,让露茵的视线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
“我想迈克尔应该还没来得及教她关于魔能爆裂的事情,毕竟这种魔法风险太大,不是初学者应该接触的东西,难道是她自己无意中激发的吗?这丫头还真可怕,我能够掌握这个技巧,都经过了近三年的苦练呢……”
露茵双拳紧握在身前,看着脸色已经恢复平静的诗芬尼说道:“米雪莉雅,能赢吧!”
诗芬尼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看着对面的金发少女持剑向自己走来,洛伊不禁鼓了鼓掌,道:“出乎我意料之外呢,很好根,小凯瑟说你学习魔法还不到一个月呢,但是……”
洛伊走上前了两步,道:“我就让你看看,魔法的真意……”
言毕,一团青白色的火焰,突然从洛伊的双脚中间燃起,转瞬间,洛伊整个身子便被这青白色的火焰给吞没其中,强烈火光顿时盖过了加布列恩的魔法气泡发出的银色光芒,与自己身上电流发出的金色光芒,惊得米雪莉雅后退了几步。刹那间,这股火焰化为了一道更加炽烈的光束,如同一道惊虹,直冲云霄,让原本在雪天隐匿在无尽深空中的云层都显露出青白色的轮廓。
当这气贯苍穹的光芒回到地面,重新恢复成火焰的形状后,只见这团将洛伊包括其中的半透明火焰熊熊燃烧着,但却不似米雪莉雅身边环绕的电火花般,烧灼着周围的东西。雪花依然没有停歇的从深空中落下,当落到洛伊身上包裹的青白色火焰时,却平安无事的穿过了这层火焰,落在洛伊的肩膀、头发和他脚下的土地上。
当米雪莉雅再细一看,震惊地地发现包裹洛伊身体的燃烧状灵气之中,漂浮着无数斑斓的颗粒,它们时而分散,时而聚合成漩涡,宛若夏日夜空中璀璨的银河。陨星拖着长长的尾巴,从星空中越过,化为壮丽的流星雨;地上的青草、花朵迎风飘舞,山涧的溪水咚咚而流。山川河岳,星空大海,仿佛都汇聚到了一处,一齐对生命与自然献出它们最崇高的歌颂,赐予最伟大的力量!
“这便是魔法的真意——Sepher-自然融合。”洛伊轻轻抬起手,流动的火星脱离了他身上的火焰后,化为了小小的流星,随着他手臂的动作在他身边欢快的缭绕着。
目睹这一切的米雪莉雅,已无需任何人来对自己表达,自己与这位传说中的勇者是怎样的差距——好似小石比对巍峨的山脉,仿佛萤火妄语漫天的星河;犹如雨滴面对苍茫的大海,那是烛光仰望灼眼的烈阳!
“如果你真的想保护所爱之人,就试着达到这种境界看看吧。”话音从自己身前传来,而洛伊的身子却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自己身后,悄无声息,仿佛他的存在只是一个幻影。一个手刀轻轻的敲在米雪莉雅的后颈上。米雪莉雅身上的电光顿时完全消散,她只感觉脑内一片空洞,任由身子重重地倒在了地上,彻底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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